莫清尘缓缓落到岸边,身子晃了晃。
“师父。”杜若走过来,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胳膊。
莫清尘转头,朱唇渐渐变得没有半分血色,声音很淡:“没事,我们回去。”
冰鲛绡化作流光,带着二人迅速返回梨花林。
梨花林中的人,面色都极为精彩。
莫清尘淡淡瞥了一眼,快步走入屋中。
一进屋,喉咙中的腥咸再也压抑不住,口一张吐出一口污血来。
这闷在胸口的浊血一吐出,反倒松快起来,莫清尘摊开手心看了看聚灵珠,手一翻把它收起。
秘术碧波倾心斩已经耗尽了全身灵力,幸亏有这聚灵珠支撑着,才没有在吴家族长面前露怯。
结丹大圆满修士,她可以不惧他的法宝,也可以不惧他的招式,体内灵力的差别却是无法忽视的。
幸而碧波倾心斩威力极大,若是全力以赴足以灭杀高出一个小境界的修士,只是人在异乡,凡事留一线,一旦下死手就结下死仇了。
这样留点余地,吓退吴家人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。
抛却这些,莫清尘开始打坐恢复灵力。
经过激烈的打斗灵力全部耗尽后,打坐起来灵力的增长就快上不少,而且会更加凝实,倒也算是收获了。
莫清尘知道和吴家族长那一战,定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,可出乎意料的是,接下来的日子却风平浪静起来。
转念一想也就了然,注意到那场战斗的低阶修士,知道厉害不敢来自讨没趣,而元婴修士就算起了几分兴趣,也没有主动拜访结丹修士的道理。
潘桃兄长的伤势渐渐转好,吴家两个修士,经过族中长老和族长先后败在莫清尘之手的打击,越发老实起来,陪练起来更加用心了。
莫清尘随意坐在台阶上,看着杜若和吴五缠斗在一起,身手较以往提高不少,暗自点了点头。
这时潘氏兄妹走了过来。
“前辈。”兄妹二人齐齐施了一礼。
莫清尘抬眼笑道:“怎么了?”
这些日子,她已经得知潘氏兄妹竟是一对孪生兄妹,这让她不由想起自己的侍女良辰美景来。
也不知她们姐妹如何了,良辰是否在兽潮中侥幸生还,留在门中的美景,又是否解开心结顺利筑基了呢?
红颜易老,美景若是还未筑基,此时已经是白发老妪,大限将至了。
仙路无情,说的便是这些,许多一路走来的人,一旦跟不上,便会湮没在时光的无情洪流中,任谁都抓不住。
想起往事云云,莫清尘想回天元的心情越发强烈,那里有太多她惦记的人。
成为魔修的十姐,目中无尘的九姐,情同姐妹的清歌和漓落,好友罗蝶君,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罗玉成,亦师亦友的子汐师伯,还有——师父。
是啊,师父啊,清尘离山近四十载,您可安好?
想起他一袭灰衣,低眉饮酒的样子,想起他两鬓银丝,随风飘扬的样子,特别是教导杜若时,想起他教导自己的每一日,那嘴角噙起的淡淡笑容,是否是为了自己的每一次进步,便如现在自己的心情?
“前辈——”见莫清尘目光没了焦点,落在虚空处,潘桃轻唤了一声。
潘岩狠狠拉了一下潘桃的衣袖。
与兄长心有灵犀的潘桃,知道兄长是在责怪自己胆大妄为,却吐了吐舌头,难得露出调皮的样子。
潘岩无奈一笑。
莫清尘已经回过神来,笑道:“你们是有话要对我说么?”
潘岩郑重施了一礼:“晚辈是来拜谢前辈的,这些日子多亏前辈收留,晚辈才能养好伤势,躲过吴家的追击。”
莫清尘只是笑了笑,受了他一礼,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有话说。
果然就听潘桃道:“前辈,我们兄妹打扰多日,如今兄长伤势已好,今日想向前辈辞行了。”
莫清尘点头:“吴家族长刚刚败于我手,这段时日应该不会为难你们,早日离去也好,祝你们一路顺利。”
“多谢前辈,前辈收留之恩,我们永不相忘。”潘氏兄妹一起跪拜下去。
莫清尘伸手,把他们虚托起来,淡淡道:“行了,不必多礼,你们这便去吧。”
兄妹二人站起,各自手中却多出一物,潘桃道:“前辈,这是我们兄妹二人的一点心意,您虽用不上,或可用来赏赐晚辈。”
莫清尘扫了一眼,只见潘桃手中是一套精巧的五行连环阵,潘岩手中是一枚巴掌大小的护心镜。
“那就多谢你们了。”莫清尘伸手接过,手一翻多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,“这里面是几枚震天雷,你们带着防身吧。”
“前辈,这——”潘岩刚要推辞,潘桃却扫他一眼,双手接过来大大方方的道:“长者赐不敢辞,多谢前辈了。”
莫清尘微微一笑,她很喜欢这小姑娘爽快的性子。
看着潘氏兄妹消失在梨花林中,莫清尘以神识扫视一遍他们留下的东西,不由叹气,那对兄妹,还真是天纵奇才。
那看似普通的五行连环阵,竟是从炼气期就可以使用,发作起来威力赶得上普通筑基修士使用的阵法了。
至于那枚护心镜更是有意思,同样是炼气修士就能佩戴,却已经隐隐有法宝的影子,比之寻常的防御法器不知高出多少。
呵呵,说起来,这一阵一器,倒像是为杜若特意准备的。
“杜若,你过来。”
正和吴五打成一团的杜若立刻抽身而退,向莫清尘所在之处赶来。
他至今还记得有一次师父唤他,因为打到紧要时晚了那么一会儿,师父是怎么收拾他的。
那可是把他丢入湖中,弄了千万条叫做接吻鱼的妖兽一拥而上,足足亲吻了他三天三夜啊。
打那以后,少年是随叫随到,不敢忘血泪教训。
“师父,唤弟子有事?”
莫清尘扬手把东西丢过去。
杜若立刻接住,望着手中之物迟疑道:“师父,这是——”
“潘氏兄妹留下的,你收下吧。”莫清尘道。
“多谢师父。”杜若抱拳。
莫清尘挥挥手:“谢我作甚,我又没给你见面礼,好了,继续打架去吧,早日变强,不然以后回去也是麻烦。”
杜若身子不动,看向莫清尘:“回去?师父,您的意思是——”
莫清尘没有特意隐瞒,解释道:“你师父又不是散修,合适的时候,肯定要回门派的。”
原来师父有门派的!
杜若忽然有些激动,亦有些期待,不知道能培养出师父这样修士的门派,是什么样的呢?
想到莫清尘的话,问道:“师父,弟子修为低下,是否会令您面上无光?”
话虽这样问,少年后背却挺的笔直,眉宇间闪过倔强傲然。
莫清尘拍拍少年的肩膀,慢条斯理的道:“那倒不是,只不过你师父以前收拾的人有点多,那些人要是从你身上找回来就不好了。”
杜若差点吐血,他就知道,对上两个结丹修士都能跃跃欲试,生怕没架打的人,能指望她在门派中多么贤良淑德么?
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师父放心,弟子会努力,把您的传统发扬光大的。”
莫清尘露出大大的笑脸,梨涡盛着醉人的光芒:“小若真是甚合我意。”
少年忽然别过眼,一脸郁闷的离去。
日子一天天的过去。
这一日,摘了随身药园中万年异种桃树结的水蜜桃,打算酿制几坛桃子酒的莫清尘正在湖边清洗器具,一道灵光忽然冲天而起,映亮了整片梨花林。
手一松,酒坛子落入水中,她却顾不得这些,站起来身子一动就从原地消失,脚踏冰鲛绡瞬间飞到玲珑屋前。
玲珑屋房门紧闭,于一片梨花飞扬中显得格外静谧美好。
原来不是师兄!
失望之色一闪而逝,莫清尘立刻转身,看向异象的源头。
不远处的老桃树上,悬着一个大大的鸟窝,火乌鸦立在窝边,一脸呆滞。
灵光,就是从鸟窝中冲出来的,一个黑红色的蛋沐浴在灵光里,悬在半空。
指尖连连飞舞打出一道道灵诀射向半空,把隐匿阵法能力加强。
好不容易平静下来,她可不想因为这番异象又引来麻烦。
“主人,无月姐姐要把蛋孵出来了啊?”小角跑过来,蹭着莫清尘的手。
莫清尘也起了好奇心,仰望着那里微微笑道:“是啊,不知道无月会孵出个什么来。”
小角眨眨眼:“不是公乌鸦么?我听无月姐姐说过好几次呢。”
看着悬于半空的黑蛋开始颤动,莫清尘撇了撇嘴:“但愿吧。”
原谅她不厚道,那黑蛋虽和玉简上描述的火乌鸦的蛋一模一样,可她就是有种预感,无月期盼了数十年的相公,又要黄了……
咔嚓一声,轻微的声音响起,一丝裂纹出现在黑蛋顶端。
“啊,出来了,出来了,啊,啊!”火乌鸦用翅膀抱着头,激动的已经语无伦次,脚下一空掉了下来,双眼却直直盯着黑蛋。
黑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,渐渐布满,随后灵光猛然一亮,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忽扇着翅膀飞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