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阳侯紧张地环顾一圈,确定没人关注,悄悄朝谢欢的方向靠近一步,用只有谢欢能听到的声音汇报:
“殿下,臣已掌握证据,石料是本地曹司户换的,此人是李相门生,四年前进士出身,被调来上任司户已有四年,掌管户籍、计帐、道路等事,遂与石料商相熟,臣私下命人走访民众,得知该石料商宫氏在这四年间已经垄断本地石料生意,臣猜想,其中必然有曹司户的帮助,而此地时有修路,想必两人早已赚得盆满钵满。”
“上半年,姜太爷携带赈灾银来修桥,臣又从卢钦差口中得知,姜太爷所购石料便是从宫老板处买的,又一问价格,这价格竟比市面上高出一些,可此地石料生意被宫家垄断,姜太爷造桥心急,只能妥协。”
“臣装醉酒与本地官员交好,又拦截了他们送入京城的信笺,其中曹司户呈给李相的信上,明面陈述了臣来扬州寻殿下之事,但那信是有动过手脚的,在光亮处加热一番,就能呈现出曹司户暗中要表达的事。”
说着,平阳侯将“珍藏”的纸条递给谢欢。
反面几个字虽不明显,但被平阳侯特别处理过,谢欢能看清楚——
“相爷,宫氏知晓石料一事前因后果,是否要灭口,还请明示。”
谢欢思考之际,平阳侯继续道:“宫老板这些年赚了很多,臣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,寻到了他那个好赌的儿子,设局让其说出实话,且签字画押,事后并未将人放回,一直关着,此子因好赌成瘾,消失一阵子也没人会怀疑到臣的身上,不会打草惊蛇。”
“按照此子交代,曾偷听到宫老板的计划,在黑夜中将已经卖给姜太爷的石料,偷偷换成次等的石料,但因工程量巨大,故不能全部更换,差价赚了足足十万两,交给曹司户八万两。”
官商勾结,一起赚这血汗钱。
曹司户自己自然是不敢干这事的,还不就是背靠大树,胆子大了心也野了,而这曹司户给背后的人上交了多少钱,便不得而知了。
毕竟宫老板的赌儿子接触不到幕后之人,也无法知晓太多。
但仅凭目前查到的这些,和掌握的证据,就够平阳侯回京上奏,等得了圣令再将曹司户和宫老板抓起来严刑审问,不怕抓不到幕后之人。
而现在,还没得到帝王之名,不能打草惊蛇。
平阳侯是这样想的,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谢欢,后者凝重的眉宇间覆上几分杀气。
平阳侯心里一个咯噔,不会殿下想直接把人杀了吧?
谢欢当然不是这么想的,只是一时间怒上心头,“不过是一个七品官,便能有这么大的权利,可见丞相给了他多少勇气!”
“是啊!”没听见太子要直接杀人,平阳侯附和的同时也松了口气,“殿下,为今之计还是要上报陛下,眼下证据基本已掌握,不知何时启程回京?”
回京之事总该提上日程了吧!
谈及回京,平阳侯的眼中充满热切,一双眼睛询问地看着谢欢,后者却沉默不语,似乎是在思考什么。
平阳侯稍微等了片刻,等不来谢欢开口,难免心急,“殿下?您何时随臣回京?”
别是反悔了吧!!!
平阳侯现在什么都不怕,就怕听到太子反水的回答。
遂急忙道:“殿下,今儿已经是腊月廿五了,咱们即刻动身,还能赶回去在年宴上露面,让陛下见到您呢。”
谢欢蹙了蹙眉,看着平阳侯着急的样子,淡定开口,“你说的不无道理。”
“所以呢?”平阳侯心情不上不下,就要个答案。
谢欢轻咳一声,“计划赶不上变化。”
“什么变化?”平阳侯心下蓦然升起不祥的预感,看来太子殿下真的要反悔了!
谢欢一改面上沉重,表情透出几分重获新生的喜悦,“孤要留下来过年。”
“殿下!”平阳侯压低的嗓音难忍急切,要不是对方是太子,他都要发火了,“您先前答应臣,查完此事就回去的,您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回京过年了啊。”
谢欢知道是自己没有兑现诺言,这会儿理亏,也不怪平阳侯激动,他语气平和道:
“孤知道你念着父皇,可在这个世上,不止他一人是父亲。”
平阳侯不解地皱眉,又见谢欢莞尔道——
“孤也想做个好父亲,陪在孩子身边。”
孩子?
平阳侯脑子里闪过一堆问号,忽想起先前虞绍说过,侄媳妇身边的那个女护卫是太子殿下的义女。
当即恍然,一拍大腿,“瞧臣这脑子差点没转过来,忘了说,殿下回京,自然是要把郡主一并带上,臣没说要把郡主留下呀!”
谢欢瞥了他一眼,心知与对方没说到同一个人身上,但此刻也不欲讲得太明白,直截了当道:“现在不行。”
平阳侯脸色发苦,实在不明白都是太子和郡主了,为什么还要留在金陵当护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