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做善事反遭佳人嫌(下)

因宝玉黛玉等人也都往东府里去了,荣国府这边一群丫头们到没了事情可做。前些天听宝玉说了茜雪的遭遇,听说最后被贾瑞买了去,袭人晴雯等人也不免有些唏嘘——贾瑞的名声,实在是不大好的。

这天趁着无事,袭人便出了府往贾代儒院子里走去,想好歹也看看茜雪究竟如何,能帮一把也是这么多年姐妹的情谊。

贾代儒在学里,贾瑞去吃席了,倒是老太太牛氏听说是宝玉房里的袭人来了,知道她是个有体面的大丫头,便陪着做了一会儿聊了几句家常才去了。

屋里就剩下袭人茜雪两个,袭人打量了一下屋子,一应用具物品自然是和荣国府宝玉房里的差得天上地下,但也算都齐备,被褥不是什么好面料,也都是簇新的。

“姐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,没想到是这么个散法。如今你这般处境,可是要吃苦了。这包里头是姐妹们给你的一些衣服料子,你且收着。

若是缺个什么使的用的,就让门上的婆子传话给我们知道,我们在里头给你想法子。”袭人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。

茜雪听了也是心中感动。都说人走茶凉,深宅大院里头的丫头们之间更是如此,今次袭人能专程来看她,又带了东西来,茜雪也颇为感动。

“劳烦姐姐妹妹们挂念着了,也来这里住了一些日子了,倒是都好的。方才姐姐也看见老太太了,人是极和善的,老太爷也是读了一辈子书的老先生,更不刁难人。

出来了虽然吃住的不比那边,却更自在些,瑞大爷也不用怎么伺候,也轻省得很,更没有那些个规矩。倒是有自己一间屋子了,这在府里可是万万不能够的。

衣服也有几套呢,劳烦姐妹们挂记着,姐姐回去了代我谢谢姊妹们吧。前几天瑞大爷还给了我十两银子,让我掂量着给自己置办些东西呢……”

说起在这边的好来,茜雪竟是滔滔不绝停不住了。

袭人笑道:“好了好了,知道你在这边过得舒心我也就放心了,不用这么说个不停。成日里只听宝玉常说瑞大爷是个不很着调的,如今不欺负你就是好的了。”

茜雪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高兴了,说道:“可不是呢,以前总听瑞大爷如何如何,我来了这么多日子,倒是没觉得。想是外头有人乱说也是有的。”

“哟哟,你这小蹄子,才出来几天,宝二爷也成了外人了?”袭人在茜雪的话中听出来有几分生分了。

“袭人姐姐,你说就因为一碗茶,值当什么?可有我一点错?茶是李**吃的,杯子是宝二爷摔的,到最后反倒是把我给撵了。我可不是个替罪的?

我那妈妈是什么为人你也知道的,见被撵了回不去就要把我再卖了去。宝二爷可替我求过情不曾?”茜雪说着眼圈便红了。

“也是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求过的,不过老太太的话到底不敢不从。”袭人小声说道。

“若不是瑞大爷把我买了,只怕就没有我们姊妹这次见面了”茜雪说到这里,压低了声音又道:“姐姐是不知道,前几天,东府里那个蔷哥儿过来,对我有些不尊重,要强拉我的手,被瑞大爷几下子就打倒了!

按在地上往死里打,跟血葫芦似的,端的没把我吓死!好歹是薛大爷给拦下了……”

袭人听了也吓了一跳,贾蔷她是知道的,虽然父母双亡,可在东府里有贾珍宠着,也不是个省心的,这贾瑞哪儿来的胆子?就因为拉了茜雪的手就被贾瑞往死里打?许是茜雪没见过什么,夸大一些也是有的。

又见茜雪的腕子上带着个赤金镯子,却是没见过的,笑着拉过茜雪的手道:“这镯子可也是瑞大爷赏你的?纹样倒也古朴。”

茜雪听了脸上一红道:“这倒不是,是我刚进门那会子,老太太给的见面礼……”

袭人听了顿时就明白了,若是平常丫头哪儿有进门给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的?看这情形,竟是要把茜雪买来当姨娘的!

“没想到进了这小门小户也是有好处,这里头人口少,口舌自然也少,倒是比里头轻省得多,只盼着瑞大爷能一辈子都对你好吧。”

茜雪听了也有些害羞,道:“才刚进来几天,哪儿就想得那么长远呢……”

袭人早已和宝玉有了夫妻之实,也是过来人了,见茜雪这羞答答的模样,揶揄道:“哟,怎么还红了脸?感情,你瑞大爷已经给你开了脸不成?”

茜雪大羞:“袭人姐姐怎么几天没见,什么都胡说混问的?哪儿有的事儿!我不过是个使唤丫头!”

“啧啧啧,哪儿有使唤丫头又是给镯子又是给屋子的?你这丫头倒是比在府里还风光了不成?都是自家姐妹,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和我说的?”袭人笑着推了茜雪一把。

茜雪倒是安静了,垂首有些羞涩的小声说道:“还没那福气呢,瑞大爷说我年纪还小,早早的……对身子不好……”

袭人听了又是一愣,茜雪也是及笄的少女了,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,贾瑞又是十六岁了,若是在贾府,早就有通房丫头了,怎么这会子有了茜雪还不着急了?她也有些糊涂了,这茜雪口中的贾瑞,和宝玉口中的贾瑞完全是判若两人呐。

又想着茜雪还是小孩子心性,没有什么算计,便轻声说道:“茜雪,你也老大不小的了,若是真觉得瑞大爷对你好,不如早做打算,这……

有了那层关系,想来瑞大爷带你会更不同,日后有了旁人进来,你也是占了先的。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,这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……”

“姐姐今日是怎么了?一来就说些没着边的话……”茜雪羞红着脸说道。

“横竖姐姐不会害你就是了,咱们这种人,就这个命罢了,早看开些早好。”袭人说着叹了口气,自己以后也不过是宝玉的一个姨娘罢了,谁知道宝玉到底是要娶谁家的小姐呢?

看府里老太太的意思自然是中意林姑娘,而王夫人则对宝钗更加青睐,自己头上将来会哪个奶奶呢?

若是在薛林两个中选一个,袭人更倾向于薛宝钗,毕竟宝钗行事说话大方得体,对下人也和气温顺,若是宝钗以后成了宝二奶奶,自己这个姨娘的日子兴许过得轻省些。

见袭人说得郑重,茜雪也不嬉闹了。两女又说了许多体己话,正笑闹着,外间门被推开,贾瑞回来了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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